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研究出现了明显的“学术化”转向。这一转向,突出的是文学研究作为科学活动的定位,强调了科学研究应该遵循的客观性、严谨性等原则。但是,与其他人文学科相较,文学学科具有很大的特殊性。在学术评价中,如果仅从学术活动的一般要求去看待文学学科,忽视了文学研究自身的特性,会造成很大的偏颇,进而对从事文学研究的学者产生误导,影响文学学科的健康发展。

　　实际上,一项文学研究成果的价值,除了通过其所遵循的严格的学术程序得以体现,还可以体现在其他方面,如深刻的思想性、明确的问题意识、良好的艺术感受力等。优秀的文学研究成果可以以论证的严谨、资料的翔实见长,也可以以思想的深刻、论题的现实针对性、艺术感觉的细腻取胜,不应该用单一的、一成不变的标准去衡量。

　　深刻的思想是优秀文学

　　研究成果的重要标志

　　当前,在文学研究领域,有人在强调学术性的名义下,以“价值中立”为标榜,把思想与学术对立起来,声称学术研究可以只还原事实,不追问价值,这对于文学研究而言,是相当片面的,不符合文学学科的特性。

　　文学研究要处理诸如版本、年代、作者生平、文本中涉及的基本史实等问题,这些内容属于知识的范畴,需要研究者以客观的态度对待。但这并不是文学研究的全部,甚至也不是文学研究的核心。从根本上讲,文学作品是精神产品,对其所包含的思想内容的揭示与评价,是文学研究不可能回避的重要工作。而且,对文学作品思想性的研究,不是简单的发现与提取,而是建立在研究主体自身思想水平基础上的理解活动。成功的文学作品,其思想内容总是隐含在具体的艺术形象之中的,这使得文学研究者对作品思想内容的揭示,既不是单纯的认识活动,也不完全是对文本语言意义的解读,它需要更充分地调动研究者的主动性与创造性,因此也就更加难以保持价值中立。研究者对作品思想发掘的深度,是以研究者思想所能到达的深度为前提的。好的文学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是研究者以文学作品为依托进行的思想探索,这种探索不仅要发现文学作品的意义,而且还能够为文学作品创造出新的意义。正因如此,一项文学研究成果所能够达到的思想深度,是其学术价值的重要体现。

　　文学研究成果

　　需具有问题意识与影响力

　　学术研究的课题都是为了解决具体问题而设置的,一项研究成果是否具有明确的问题意识,并使自己的研究产生实实在在的影响,在任何一个学科的学术评价中,都十分重要。文学研究也不例外。

　　文学研究的影响力首先体现在所研究的问题与文学实践之间的关系上。就一个时代的文学生态而言,文学创作、文学批评、文学理论之间的理想状态应该是相互依存、共同促进。然而,在现实中,我们常会发现多数作家根本不关心文学批评与文学理论,理论界、批评界、创作界会各自形成十分封闭的圈子。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许多以文学研究的名义进行的文学批评与文学理论建构,与具体的文学实践之间显得十分隔膜。

　　另一方面,文学研究的问题意识与影响力也可以体现为通过文学问题的思考,去回应一个时代遇到的重大理论问题、思想问题、社会问题。因此,文学研究不可能只谈文学而回避时代的重大关切。实际上,许多优秀的文学研究成果在解决文学问题的同时,往往也与一个时代正在涌动着的各种潮流构成对话关系。文学研究能否通过对文学问题的思考,越过文学的边界对社会发生影响,决定着它在整个学术体系中的位置,决定着一个社会对文学研究重视的程度。

　　文学研究成果

　　应体现良好的艺术感受力

　　从根本上讲,文学创作与欣赏都是一种艺术活动,而文学研究是一种理论工作,两者之间具有本质上的差异。但是,这并不是说两者没有任何关系。相反,从事文学研究的学者,即使不亲自从事文学创作,也应该具备良好的艺术感受能力。一个艺术上完全的外行是无法对文学现象做出准确判断,对文学理论问题进行深入思考的。基于研究者良好艺术感觉而形成的学术成果,往往包含着十分独特的艺术发现,能够提出十分独到的艺术见解,进而达到很高的学术水平。因此,当对一项文学研究成果进行评价时,其所体现的艺术感受力也是应该考虑的一个重要的维度。

　　对于一般学术研究而言,学术表达要尽量做到用语平实、尽量避免个性化的文章风格。而对于文学研究而言,则可以允许研究者以十分个性化的方式传达自己的艺术感受,从而形成十分生动活泼的学术语言,十分具有个性的文体形式。当然,文学研究者的艺术感受力,并不一定都以“以诗论诗”或感悟式的语言表达为外在形式,有相当多的研究者可以以十分规范的学术语言、十分严谨的理性逻辑传达自己的艺术感受与艺术判断。而且,对在现代学术体制内进行的文学研究而言,理性规范的学术表达应该是常态。但是,既然文学研究的语言风格与文体形式可以十分丰富,那么在进行学术评价时,在这方面就应该有相当的宽容度。

　　(作者系山东大学文化传播学院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