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非洲大陆的和平与安全不但关乎非洲的稳定与发展,而且关乎世界的和平与进步,因而一直受到非洲国家和国际社会的强烈关注。一角:吹响非洲安全预警的“号角”非洲之角地处非洲东北部、亚丁湾南岸,与盛产石油的阿拉伯半岛仅隔一条狭长的红海。传统意义上,该区域主要包括吉布提、厄立特里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四个国家
关键词:
作者简介:
非洲大陆的和平与安全不但关乎非洲的稳定与发展,而且关乎世界的和平与进步,因而一直受到非洲国家和国际社会的强烈关注。如何观察非洲和平与安全的局势、观测非洲和平与安全的热度,进而抓住非洲和平与安全问题的特点,一直是学术界探讨的热点问题。笔者从晴雨表和观测站的角度,谈谈对非洲和平与安全问题的认识。“一角一湖一边缘”是对非洲之角、大湖地区和萨赫勒地带的简称,因为这三个地区是非洲武装冲突的频发地,是国际媒体关注的热点。
一角:吹响非洲安全预警的“号角”
非洲之角地处非洲东北部、亚丁湾南岸,与盛产石油的阿拉伯半岛仅隔一条狭长的红海。传统意义上,该区域主要包括吉布提、厄立特里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四个国家,广义上还包括苏丹、南苏丹,并与肯尼亚和乌干达等周边国家有着紧密的区域安全互动。非洲之角在地图上形状酷似公牛的犄角,由此得名。非洲学者认为,因该区域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地缘政治重要性,其安全稳定状况可为整个非洲大陆安全预警吹响“号角”。非洲之角的安全问题因此一直受到国际社会和国际安全问题专家的关注。
冷战期间,非洲之角成为美苏争霸的重要竞技场,特别是冷战末期,非洲之角地区爆发的“代理人战争”等武装冲突数量激增。自20世纪90年代起,随着冷战结束和西方大国的淡出,非洲之角陷入了权力真空,成为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区之一。2019年德国海德堡国际冲突研究所发布的《2018年冲突晴雨表》显示,撒哈拉以南非洲武装冲突主要集中在非洲大湖地区和非洲之角,其中,非洲之角地区武装冲突频发。
整体上,非洲之角的安全问题呈现出三大特点。首先,族际冲突和国家内战不断。由于欧洲殖民主义者罔顾事实、肆意划分非洲之角地区的殖民边界,为非洲之角国家独立后的民族矛盾、边界争议等问题埋下隐患。1998年至2000年,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之间因边界争端爆发战争,这场战争造成了埃厄两国巨大的人员伤亡,但边界争议依然存在,在之后的近20年中,两国依然保持敌对状态,时常因边界管辖权而爆发小规模武装冲突。直至2018年7月在海湾国家的调解下,埃厄两国签署了《和平与友谊联合宣言》,恢复邦交关系。苏丹国内长期的紧张形势和南苏丹内战的蔓延依然阻碍地区稳定和发展。2019年4月苏丹发生军事政变,总统奥马尔·巴希尔被推翻下台,随之军事委员会执政,但是苏丹主要反对派联盟与军事委员会之间一度矛盾紧张,且南北苏丹交界地区仍存在爆发武装冲突的可能性。南苏丹内战的持续对整个非洲之角地区,特别是邻国苏丹的稳定性构成了极大威胁。自2013年12月南苏丹丁卡族和努尔族间发生武装冲突从而引发内战至今,南苏丹内部各方的争权夺利和石油财富之争造成了大量民众流离失所,陷入了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
其次,恐怖主义和极端组织滋生。索马里濒临亚丁湾和印度洋,地处世界着名的贸易航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由于长期内战和持续动荡,索马里自1991年以来一直处于无政府或弱政府状态,从而导致索马里海盗肆意劫掠和极端组织“青年党”的滋生与蔓延。索马里“青年党”起源于反政府武装组织“伊斯兰法院联盟”,发展成为与“基地”组织有关联的极端组织,宣称建立“大索马里国”。目前,该组织恐怖袭击出现了跨边境、跨区域、频率多发和恐怖分子本土化的趋势,在国内外造成大量无辜伤亡。
再次,域外军事势力介入增加。近年来,域外国家的军事介入使得非洲之角成为世界上军事化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非洲之角成为全球大国区域竞争新的争夺点。而中东国家也不甘落后,成为非洲之角军事与安全事务的重要参与者。中东国家在非洲之角展开盟友争夺、“代理人战争”和“港口政治”,通过金融外交和建立军事港口等手段,在非洲之角展开安全战略博弈,将中东热点问题外溢至非洲之角地区,加剧了非洲之角的安全格局复杂化。
一湖:引爆非洲连年战乱的“火药桶”
“大湖地区”是对在东非大裂谷内以南北串列分布的几大淡水湖泊周边及邻近区域的统称,具体包括位于维多利亚湖、坦噶尼喀湖、艾伯特湖、爱德华湖、基伍湖流域范围内的肯尼亚、坦桑尼亚、乌干达、布隆迪、刚果(金)、南苏丹等国家。大湖地区地处尼罗河、刚果河、赞比西河几大流域与非洲之角、斯瓦希里海岸腹地的交会地带,是非洲内陆的十字路口。便利的区位优势与丰富的水资源使大湖地区成为非洲人口最为密集的区域之一,共有分属班图人、尼罗人、尼罗—闪米特人和苏丹人四大种族的上百个族群聚居于此。湖区周边坐落着坎帕拉、基苏木、姆万扎、基戈马、布琼布拉、基加利等重镇。在近代瓜分非洲的殖民狂潮中,大湖地区成为西方列强激烈争夺的角力场,不仅是英国谋划的旨在贯通南北非洲的C—C计划(开罗—开普敦)与法国制定的意图勾连非洲大西洋与印度洋海岸的S—S计划(塞内加尔—索马里)的重叠区域,也是德国、比利时实现非洲殖民帝国“宏图伟业”的主战场。
自19世纪末期开始,被欧洲列强瓜分殆尽且“有效占领”的大湖地区,已然成为欧洲多极均势格局在非洲的直接延伸和实力缩影。为了在多极竞争格局中维持自身优势并转嫁本土矛盾,欧洲列强按照自身利益在大湖地区不仅肆意划定殖民地边界,而且大肆推行“低成本”的“以番制番”统治政策。这些举措在人为中断当地原有族群自然融合进程的同时,又在殖民地范围内刻意构建出迎合殖民者意志的族群间阶级等级关系,使原有的族群间差异和矛盾在导入欧洲因素的催化下,被人为放大到难以调和的境地。在非殖民化进程中,以语言、习俗、宗教信仰为主要符号的社会文化性身份认同,推动族群成为支撑本土政治力量崛起的基本单元,为大湖地区的民主政治发展以及现代民族国家建设埋下了巨大隐患。
随着全面政治解放的到来,各个政治化的族群旋即开始按照丛林法则来填补西方殖民者撤出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军事政变、内战、地区分离主义、国家间战争开始在各国竞相上演。1960年独立后仅一个月,刚果(金)就因加丹加分离主义挑战而陷入全国政治危机,并最终导致民族解放领袖卢蒙巴惨遭毒手。两次刚果(金)内战又使该国备受战火摧残,导致非洲多国卷入的第二次内战被称作“非洲世界大战”。问题盘根错节、矛盾纵横交织的刚果(金)东部,如今仍是大湖地区实现和平与安全的最大挑战。胡图族与图西族的博弈使卢旺达、布隆迪两国在独立后不久,宪政就因其中一方独揽大权而相继遭到军事政变颠覆。至20世纪90年代,日益激化的两族矛盾不仅导致两国先后陷入内战,并最终酿成震惊世界的卢旺达大屠杀。卡夸族与阿乔利族、兰吉族的竞争导致乌干达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长期陷入动荡,带来阿明军政府的残暴统治,继而因卡盖拉地区的归属问题引发与坦桑尼亚的战争,转而又导致“圣灵抵抗军”叛乱的出现。在历经两次南北内战后,南苏丹于2011年获得独立,但旋即又因为丁卡族和努尔族两大民族之间争权夺利而陷入内战。
近年来,在国际社会和非洲国家的共同努力下,大湖地区的总体局势逐步趋稳,但依然面临诸多挑战。这里仅举一例,大湖地区当前已经成为除索马里本土外,非洲遭受来自索马里恐怖主义袭击最严重的地区。如何行之有效地应对上述各类现实挑战,大湖地区实现全面可持续的和平发展依然任重而道远。
一边缘:形成非洲恐怖组织的“活跃地带”
萨赫勒地区是撒哈拉沙漠南部向热带草原过渡的东西向狭长地带,从大西洋沿岸的塞内加尔一直延伸到红海之滨的厄立特里亚,宽300—400公里,总长度近4000公里。萨赫勒是阿拉伯语的音译,意为“边缘”,指沙漠之边。作为两大自然地理单元之间的过渡,萨赫勒地带不仅是清晰勾勒出北非阿拉伯居民与撒哈拉以南非洲黑人居民聚居地边界的天然标尺,也是伊斯兰教与当地居民的传统信仰、基督教信仰发生激烈碰撞的前沿阵地。从一定意义上看,这条绵延千里的特殊地带类似于一条横亘于不同种族、信仰体系之间的“文明断层”。与此同时,由于自然环境相对恶劣,萨赫勒地带基本上远离所在国政治经济中心,人口稀少、交通闭塞、经济落后、民生凋敝,属于被发展遗忘的边缘地区。受制于上述两方面因素,萨赫勒地带的居民普遍存在着对政府的不满情绪,国家意识相对淡薄,进而导致军事政变、武装叛乱、国家内战以及邻国交恶等问题频繁发生。
近年来,随着旷日持久的南北苏丹内战结束以及南苏丹独立,阿卜耶伊主权归属争端降温,厄立特里亚与周边国家关系逐步正常化,萨赫勒地带东半部的局势发展暂时被按下静音键。相比之下,国际恐怖主义势力向非洲的大肆渗透,却使萨赫勒地带西半部的局势在不断恶化。与世隔绝的自然地理特点、滞后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以及所在国社会治理能力普遍偏弱的劣势,为恐怖主义的肆虐提供了便利条件。宗教极端思想的鼓吹,给长期盘踞在当地的反政府势力、地区分离主义势力继续兴风作浪披上了“道义的合法性”外衣,而深植于当地居民心中的不满情绪不仅为多股国际恐怖主义势力的落地乃至相互竞争提供了土壤,更是滋生非洲本土恐怖主义势力的温床,助推了国际与非洲恐怖主义势力的合流泛滥。“博科圣地”成立于2002年,以尼日利亚东北部边陲的博尔诺州为大本营,主要成员为当地的卡努里族,主张在尼日利亚建立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统治。该组织目前宣称“效忠”于“伊斯兰国”,并且已经连续多年在尼日利亚北部各州以及乍得湖周边的乍得、喀麦隆、尼日尔等国的交界地区制造了多起骇人听闻的暴力事件,是萨赫勒地带以及整个西非最为猖獗的恐怖主义组织。马里北部同样深陷恐怖主义泛滥的泥淖,这里既有本地的柏柏尔族、图阿雷格族组建的各类极端势力,还有来自邻国毛里塔尼亚、尼日尔、阿尔及利亚的数十个恐怖主义组织,被外界称作非洲的“恐怖主义训练营”。作为其中的代表,与基地组织存在直接联系的“穆拉比通”,不仅对南部的班巴拉等族群的聚居区频繁发动“圣战”袭击,而且还在为实现所谓的北部“阿加瓦德独立”而叫嚣,严重破坏马里的正常社会秩序与主权领土完整。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萨赫勒国家曾多次击退恐怖主义组织发动的大规模武装攻势,但目前更多的威胁正来自那些化整为零且范围不断扩大的恐怖袭击。塞内加尔、科特迪瓦、加纳等非传统意义上的萨赫勒国家,以及参与西非维和的联合国等国际机构,与西非国家有军事安全合作的国际人士,都在逐步成为恐怖主义袭击的对象。不断蔓延的恐怖主义势力大有走出萨赫勒、迈向全西非的趋势,其溢出影响与西非既有的尼日尔河三角洲武装叛乱、几内亚湾海盗等安全问题相互交织,给萨赫勒地带西部乃至整个西非未来安全局势的走向,蒙上了一层充满不确定性的阴云。
就非洲大陆的和平与安全局势而言,“一角一湖一边缘”是晴雨表和观测站,因为其聚集了非洲和平与安全问题的方方面面,既有共性,又个性凸显。一言以蔽之,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交织,地域特征与不稳定因素各异,民族成分与宗教信仰鲜明,国家身份认同与殖民文化影响相撞,内部纷争与外部介入并存……非洲大陆的和平稳定,有赖于“一角一湖一边缘”的和平稳定。实现“一角一湖一边缘”的和平稳定,需要标本兼治,综合施策,多管齐下,形成合力。外部势力的介入与影响并非左右“一角一湖一边缘”安全局势的决定性因素,非洲人运用自己的聪明智慧和解决方式,方能使和平曙光穿云破雾,普照非洲大地。
(作者单位:中国非洲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